
我在五年的这端看你长大
那时弟弟完全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甚至他心里还没有装进过哪个女孩模糊的身影。我是个初识愁滋味的女孩,在学业里奔波往返却仍有如青草般滋长的童真。我和弟弟有着无数的需要打发的时间。他在政府大院里和别的小孩
那时弟弟完全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甚至他心里还没有装进过哪个女孩模糊的身影。我是个初识愁滋味的女孩,在学业里奔波往返却仍有如青草般滋长的童真。我和弟弟有着无数的需要打发的时间。他在政府大院里和别的小孩玩各种各样的需要付出汗水、衣服的干净的游戏。他们用那些游戏心满意足地获取煞有介事的成就感和快意。小小的大院里有着形形色色的办公人员,再就是那些在青草和沙地里玩耍追逐的孩子。
我已过了流连那种无聊游戏的年龄。那时的我有清秀的脸庞,瘦瘦硬硬的身子,长而大的眼睛,黑而多的头发,穿白色的棉布衬衣和深色的滑料长裤,着素色的布鞋或凉鞋。我喜欢坐在我房间的书桌前,演算那些数学题并自学那些老师还没讲到的内容,还在洁白的墙壁上写一些“努力”“坚强”“勇往直前”之类的极具煽动性的话语,活像个小小的红卫兵。我的成就感和快意也从这些煞有介事的举动中得来。
我比弟弟大五岁,但当时的我们都还是煞有介事的孩子。我们总是紧紧地抓住各自所坚持的东西不肯让步,因而在几十平方的房子里我们常因一个偶然而反目成仇。
与其说我想起了和弟弟相处的日子不如说我想起了那时我们生活的小镇。
那只是个普通到不能普通的小镇,它像中国广西沿海一带所有的小镇一样,有一些很小的机关,有一个很脏的市场,里面卖菜,外面卖衣服。有一两条还算宽敞的沥青路,有一大片有点古老的居民街,里面住着我的很多小学或初中的同学,或许还有一条小河,有一些田野。
我要说的是那些古老的居民街。那里聚集了小镇上的大部分的居民,他们或安分守己,或游手好闲。他们是小镇最早的居民,他们不是那些在市场附近的地带盖起小高搂的人,他们也不是住在机关宿舍楼里的人。他们做着一些小营生,就在自家的门口,卖米。修鞋,或者是晒鹅毛等等。
我和小弟最喜欢的是老街里那些卖乱七八糟的小零食的铺子。现在我所以为的乱七八糟对当时的我和弟弟来说却是琳琅满目!我们的那种从心底里发出的喜欢带着点羡慕和崇拜的色彩。我们把老街零食铺的老人与学校门口同样是卖零食的人区分开来,前者是慈爱的爷爷奶奶,而后者是满脸邪恶的奸商,虽则两种铺子里的东西都显出完全一致的脏乱。但有时,老街里的零食确实要比学校门口的要便宜一些,或许这就是我们那种带着崇敬的喜欢的原因。
我和小弟都是吃着那些零食长大的。只要我们有一点点钱,我们的口袋里就会兜着各式各样的小塑料袋子。那些袋子上印着我们一直都没有看清楚的儿童图案,上面的文字大抵是一些“原料:白砂糖、鲜果、食用香料……厂址:广西浦北╳╳食品厂……”之类的文字。那时的我总是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从小袋子里抖出来的小块状的东西,一边煞有介事地看着印在小袋子上的那些字,因为我很有一种想知道我口里的那些酸酸甜甜的东西是用什么制出来的欲望。有些时候,我会嚼出一些小砂子来,但我还是很自然地把它们吐出来,从没有怪罪过那些离我的小镇或远或近的多如牛毛的简陋的食品制造厂,我甚至对它们有一种亲切的感情。
对比我小五岁的弟弟,我难以明确他那时的想法,他甚至还不大识字。我只记得我们曾对一些零食达成过一致而在另一些上各执己见。很多年以后,我猛然发觉当时的小弟有着引领时代潮流的潜质,当时的他曾固执地迷恋过那些有着粗糙辣味的零食,而我却牢牢地抓住那一包包酸的或咸得发酸的东西不放,我一见到那些裹着一层美丽晶体状的盐的劣质的话梅就有满嘴的冲动。在那些岁月里,我大口大口地嚼着它们,连核里的略带涩味的仁都不放过。我至今不明白我何以喜欢它们到了那样的地步。几年后我得了一种稀奇古怪的病,略带点神经衰弱的性质。我清楚地记得妈妈怒气冲天地向我甩着那张薄薄的化验单大声地叫着:“你就爱吃那些咸得发酸的东西!话梅、芒果干!……”妈妈说得很是淋漓畅快,好像是谁帮助她忽然解开了一个悬了多年的谜,从此,陪伴我吃饭的餐具就只是一个铝制的小盘子,据说这是医生的建议。直到不知哪一天,我又可以随心所欲地用别的餐具了,因为妈妈已忘了那由我的稀奇古怪的病引起的稀奇古怪的结论。
其实,我想说的并不是我,而是弟弟。在小弟还没有完全识字的时候,我总是抢尽了风头。就是那个血里、头发里含铅过高的瘦瘦的姐姐,总是拿回奖状。她每天早上总是可以吃到那碗最多的鸡蛋粥,风一般地跑下楼梯去,骑上一辆没有铃铛的但一踩起来就轰隆隆发响的自行车上学去。晚上的时候还可以甩着一头刚洗过的长发,去上自修。而我的弟弟,他只能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架上,让妈妈搭着去上学,放学的时候,又让从小学下班的妈妈搭回来。
我想,弟弟那时一定特别羡慕我有一辆自己的自行车,因为当他学会骑车时,他就常常缠着我把那辆破车的钥匙给他。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他以站着的姿势(他还够不到坐在车鞍上的身高条件),一高一低地踩着脚踏,在政府大院里逛来逛去。我还看出他有把车骑出大院大门去的企图,于是我站在阳台上大叫:“阿弟!不能骑出去,不然我告诉妈妈!”然后,我看到弟弟很不情愿地调转了车头。一些比他小的孩子跟在他的车后面乱跑乱叫着,他们因为羡慕而高兴,一个个都咧着嘴笑着。在广大的乡村小镇,你能发现那样的小孩比比皆是。后来,当弟弟已经长成一个小伙子,他骑着车搭我穿行于城市的大街上,而我可以得意地把头靠在这个有点帅气的男孩的背上,引来路人的目光时,我总能想起多年前那个初骑自行车的风光无限的小孩。
可惜的是,当时的我并不能欣赏或说疼爱弟弟的风光,我甚至在当时并没有想过他骑着我的车时是不是很得意。总之,我在那些年里,并没有怎样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去疼爱他。正如我前面说的,我们常常反目成仇。
当弟弟过了一把骑车的瘾之后,我便可以要求他去做一些事,比如,到老街去买回一些零食,而我,则可以安安逸逸地呆在房子里享受着凉快。弟弟接过我给他的几毛钱,连汗都没有擦一下就一溜烟跑出大门去了。他细小的身影在炙热的水泥街道上奔跑着,他跑过老旧的新华书店,跑过我同学阿花的门口,跑过一个奇臭无比的垃圾堆,跑过一个磨豆浆的寡妇的家门,再跑过一间废弃的房子,或许遇见一条摇尾巴的大黄狗,一个老得耳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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