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生命依偎的角落(四)

街巷,生命依偎的角落(四)

哑步散文2025-05-08 00:58:47
一个人的眼睛。这是谁发现的?这些触及都市生活的眼睛,我用喜欢着,关注着。我也由此怀疑自己,在都市生活了那么多年,把生命中一段最艰涩的日子,不记得失地埋藏在都市的角落里,苦也苦过,乐也乐过,一切都像是刻
一个人的眼睛。这是谁发现的?
这些触及都市生活的眼睛,我用喜欢着,关注着。我也由此怀疑自己,在都市生活了那么多年,把生命中一段最艰涩的日子,不记得失地埋藏在都市的角落里,苦也苦过,乐也乐过,一切都像是刻骨铭心的。但要面对他时,怎么就忘不了这样的眼睛呢,即使灰头土脸。
我不知道去问谁。我却从此记住了:
一个人能懂得用眼睛,在都市的大街小巷的垃圾堆里,在都市人不肖一顾的细节寻找生活。
他们借用犁,这种使惯在土地翻耕得最深刻的农具,一次次翻阅都市的角落,看看他在那些地方,犹如翻耕他那腐质土的田野,铺满大粪的垄沟,在耕耘中重获一种对于期盼的感动。
他没有时节,他永远在街巷里家家户户里穿梭,都市华贵的气息,使他铁制的犁尖,成了游走在垃圾里的最明亮的镜子,反射出他满怀的心情,也反射出追逐阳光的光芒。在阳光和阴影里,布满了生活的细节。
一个上午,他在我的院子里走着。女儿把他叫上来,尘土从他衣服上掉下来,他生怕看门的人不让,他卷缩着身子匆匆地跑了进来,小心地站在门口,风吹皱的褐色的脸上分不清年龄,友善而温暖。望着他黝黑的手,结满了老茧,深刻的裂纹,身影在我的眼前坚硬地晃动着。
他在楼道里堆积的垃圾上,那样娴熟自如地逐一分类,装袋。报纸、纸壳、酒瓶、易拉罐能卖钱呀,塑料、胶皮呀没有人收购呀,他如数家珍一样,一件件过秤,付款,虽然没有几个钱,但是女儿还是很高兴,又可以买几块肯得基了。好象真的闻到了油渣的香味。
他的年龄不大,来自附近的村庄。他跟我说,他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就到都市里打工。他什么都干过,扫过厕所,干过泥瓦匠,后来就收起了破烂。他说,有一年冬天,天气很冷,他在一个小区里拾垃圾里拣到一个包,在一个木柜子里的夹层里,里面有几万元钱,国库券,他从退休证知道了主人的名字。他想,这个老人一旦发现钱丢了,就会着急上火,甚至离开人世。他没有多想,赶紧挨家挨户寻找,从中午找到日落,终于在一栋楼里找见了失主。老人自己还没有察觉,经他一说,才醒悟。老人从那笔钱里给他拿出两千元钱,以表达谢意。可是他婉言谢绝了。急忙跑下了楼,心里塌实了许多。连日奔波,他很疲劳。他到了一个小饭馆,要了两个菜,喝起了小酒,他兴奋,为了自己做了个善事。他快乐,他不是个无用的人。那热腾腾的饭馆,那心中的快意。把一丝丝温暖小心地覆盖身上。被老板摇醒后,他本想抱怨什么,抖索着接过茶水,才发现那个失主,那个老人也在这。老人说,这是我儿子开的,没事时就来吧,热乎吃点,别伤了身体。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次次地用手摸着自己的脸,被热气蒸腾的脸。他好想哭。一个晚上,在温暖的触动,他想起了当年,死活要离开村子的情景。
在他的记忆中,他家那头黑色的牛,就是父亲前世的转生,他对它的崇拜,就像是对父老乡亲的崇拜。一位农民的儿子,没有太多的韧性在田野里折腾泥土,没有太多的野性,在土地里折磨庄稼和牲口。他尊敬父亲的牛,亲昵父亲使用过的犁,他曾经拣拾父亲的庄稼或柴禾的担子,走上不到几里路,就已挺不住了。那些夜晚,他经常抚摩牛的身上,感觉一种赛过土地的粗糙和坚硬,有股惊人的力量,藏在这些粗糙里,也就以此想着父亲的样子。
他清楚这一点,他离开自己的村庄,并不是不归认这座淳朴的村庄。在都市的街巷里有了自己的身影,生活的许多细节有了变化,泥土的高尚,牛的尊美,就会通过更新的细节,把许多值得留恋的东西驻在到心里。
尽管他走时,母亲还能在土地上支撑。在村人眼里,他是一个有报复的人,有出息的人。其实,他所有挣扎,在当时是一种逃避。逃避贫穷,逃避愚昧,逃避苦难。可以说,他是在父老乡亲的淳朴的眼睛中,带着一种力量出走的。
他就用这种本能的方式在都市里活着,用犁一样的眼睛,把都市的角角落落翻耕。拣拾自己的生活,每天从日出到日落。
我用比别人更深刻的眼睛,见证过他所叙述的一切。一阵铃声,他的小灵通响了,听说话,好象哪里有个工地,让清理。他说,现在通讯发达了,做啥联系也方便。有几个伙伴,也叫“连锁”吧,哪都跑,一般固定在附近几个小区,发现大宗的垃圾堆,几个人合伙清理。这时,我从他的笑中,又体味到了乡土的淳朴,像把血汗渗进田野里,那是渗进丰收里头的一种淳朴。
面对他淳朴的眼睛,我感到羞愧。我的骨子里,是不是忘了本?是不是应该长满淳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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