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已经盯着江面看了足足有半个钟头了，此时的天空正下着雨，纷落在江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对面的白塔在雨雾中影影绰绰，像是山水画。夏雨就这么坐在栏杆上，呆呆的看着，雨水浸透了她的白纱裙，长发也被雨打湿了，一缕缕地贴在她越发苍白的脸上。一双眼出神的盯着江面上无数个水晕，像是一尊雕塑。
街上来往的行人脚步匆匆，尽管这姑娘有许多古怪，可是谁也无暇去多看她一眼，雨中不时传来，“这姑娘有病吧，怕不是要自杀吧。”“唉哟可惜了，多年轻啊”然后脚下疾行，踩出一路的水花。
“姑娘，这下大雨的，在这冻着多不好，来，跟我上车吧”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声音有些轻佻。男人见夏雨没有反应，就伸手搭在夏雨的肩上，顺着雨水抚摸夏雨裸露在外的肌肤，嘴里不时啧啧有声。
“你说，人心在水里，跳动的时候，水面会不会有水晕？”夏雨身子没动，头却僵直地转向了男人，声音嘶哑地说。长发挡在了眼前，脸色白的像纸，嘴唇也因为冻得厉害而乌青，那双藏在头发中的眼睛，阴侧侧的。这时阴暗的天空中闪过了一道闪电，一声轰隆隆的炸雷又适时的响起，男人吓了一跳，再看夏雨的这付模样倒真像一个刚从江里爬出的女鬼，忙不迭的跑到自己的车里，发动离去。
夏雨这时却哈哈大笑，然后就是呜咽，最后是号啕大哭，泪水混着雨水冲进自己的冻得冰冷的嘴里，没有味道。
“姑娘，你在这很危险，请你下来。”一个年青的警察，在几个路人的报案下，跑了过来。刚走到夏雨身边，夏雨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也许是坐得时间太长，或是身体冻得僵硬，掌握不了平衡，夏雨晃了一下，竟然一头向江里栽去。
“啊，小心！”边上的路人吓得转过头去，那个警察眼疾手快，一探身抱住夏雨的腰，把她拽了上来，夏雨在丧失知觉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看到她脚上的白色高跟鞋荡落在江里，打出了一圈水晕。
“这姑娘是冻坏了，没事，我给她输了液，得住两天院”医院的护士简单向警察说了下病情就转身出去了，年青的警察想要联系她的家人，却只在她随身的布包里翻出了一张身份证：夏雨，21岁，大凉树村。看着照片上清秀的夏雨，年青的警察若有所思。
夏雨做了一个属于他和她的梦，因为躺在病床上的夏雨，脸上仍是挂着微笑，还有抑制不住的泪水。在低矮的平房的屋檐下，两个七、八岁的娃娃正接了雨水在土里和泥玩。男孩年纪明显要大一些，很快手里就堆起了一个高高城堡。女孩则要小一些，一双小手只能搓几个小泥球，通红的小脸挂满了汗，却是很认真的把每一个都尽量搓得滚圆“一哥，这些给你，在火炕上烤一会就能和铁蛋他们继续弹溜溜了，输没了我还给你搓。”女孩两手捧满了泥球球，献宝似的捧在男孩面前，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笑得成了月牙。“嗯，你放边上，我的城堡外面还得有条护城河”男孩头也不抬，手里继续忙活着。“唉，一哥，你为啥叫沈一呢？”“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大，所以我叫沈一，以后还有沈二、沈三呢，你为啥叫夏雨呢？”“因为生我的那天下雨了，所以我叫夏雨”“那如果那天下雪了，你就叫夏雪呗？”男孩乐了，转过头看她。“嗯，一定会的，夏雪这个名字也好听呢。”女孩笑得更灿烂了。“那如果下雹子咋整啊？你就叫夏雹子！我以后就管你叫夏包子了”男孩哈哈大笑，捂着肚子仰了过去。“你，你胡说，你烦人，”女孩看他给自己起外号，急得哭了起来。见男孩乐得眼睛睁不开，小夏雨抓起一把泥，糊在了小沈一的脸上，看着泥猴儿一样的沈一，夏雨也乐得哈哈大笑。
年幼时的沈一和夏雨是邻居，在大凉村，农家院里是没有锁的。大人们去田里种地，小孩儿就三五一群的在一起疯跑，没有男女之分。可夏雨不一样，村里有十多个小孩，她谁都不跟，就爱跟着沈一。沈一大她两岁，长期营养不良，个子始终长不起来。瘦小的沈一和同样瘦小的夏雨一样，都是村里孩子欺负的对象。可是沈一不怕，每次打架时他总会让夏雨先跑，然后对她说，“你不跑，我就不敢使我的绝招了，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是大将军。”瘦小的沈一在夏雨的眼里总是骄傲的，而且这种骄傲不容怀疑。夏雨听话的跑回村里，可每次都是看沈一鼻青脸肿的回来。然后乐呵呵的一起玩耍。沈一喜欢去河边打水漂，就是用石子在水面上斜打出一串涟漪。沈一在打水漂的时候，夏雨就坐在边上帮他数数，“123，这次才3个。”夏雨揶揄地说。“夏包子，你信不信我能一次打出十来水漂来？”“才不信呢，净吹牛”“你不信？那我打给你看，不过咱俩得赌一赌。”沈一眨巴着眼睛，邪邪地坏笑说。“赌啥？搓泥球？”听说要赌，夏雨郑重起来。“嗯，就赌你长大了当我小媳妇儿，以后不许和铁蛋他们说话。”沈一笑嘻嘻地说。“好，你要能打出10个，我就给当你小媳妇儿，绝不理铁蛋他们。”“那好，咱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两个年幼的孩子真的在树下拉起了勾。
“看清了啊。”沈一故意深吸了一口气，挥了两下胳膊，嘿的一声，抡起右手，把早攥在手里的一把小石子儿都扔到了水里。果然，原来镜子般的水面，一下子就开了锅。“哈哈，看看这可比10个还多吧”沈一得意的笑着。“这不算，你骗人，你欺负人”夏雨傻了眼，没想到沈一这么耍赖。“那不管，反正我一次打出了10个水漂，之前又没约定怎么打，你长大了就得给我当小媳妇儿，你不能耍赖，咱拉过勾的”沈一一本正经地说。夏雨哭着跑回家，把事情和娘说了，夏雨娘被两个孩子逗得前仰后合。夏雨爹还逗她：“那你不愿意给沈一当小媳妇，那你想给谁当小媳妇儿啊，铁蛋？三宝？”“不行，铁蛋太胖了，三宝长得不好看，小葫芦还总拖大鼻涕，沈一比他们都强”夏雨认真地说，听得老两口哈哈大笑。那一年，夏雨10岁，沈一12岁。
农村定娃娃亲的事儿，也不算稀奇，两家还是邻居，虽说是黄口小儿之言，两家大人倒还真有这个想法。后来的几年里，这两个娃娃就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一起下河摸鱼，一起捏泥人，逮蚂蚱。在村里，女娃子15，6岁就可以过门，可是沈一总是安不下这个心，又不想学农活，也不想去老李头那学手艺，总掂记着也要出去看看世面。
“铁蛋和他叔去城里打工了，我也想去。”那天晚上，沈一坐在村里的那个老树下，一边拽着树叶，一边和夏雨说着话。“那你啥时候回来？”夏雨声音有些弱。“你放心，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