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季是在我做生意时认识的。那时他看上去就气色不好，脸紫红紫红的。身体看上去很单薄，气管也不好，还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吐的痰腥黄腥黄的。
我开了个建材商店，商店位置正对着老季盖的大楼。大楼毛坯出来了，有二十多层。老季整天呆在工地上，材料就交给一个姓冯的女人跑。小来小去的就到我那里去拿，打个条子，攒到几千块钱，就结一次帐。
老季从不欠我太长时间，他说：“你做小买卖不容易，资金也很少，两、三千块钱我就给你结一把。”时间长了我和老季还处出了感情。每天他都要到我的商店来坐坐，走的时候需要什么就拎走了，也不打条，说一声：“你记一下，一起打条。”
大楼盖得很快，外墙都上了灰。老季很长时间没到我这儿来了，工地上其他人，我也不太认识，要说熟悉点的那就是小冯了。
小冯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始终在老季手下当统计员。老季原来是一个国营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给单位出了一辈子的力，把个好端端的身体搞垮了。眼看再过几年就退休了，单位又让买断了。老季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不能再干什么大事情了，弄不好命就没了。可小冯怂恿老季，让他出山，再拼搏一把，也算一辈子象个男人了。
老季就是小冯的情人，别看老季五十多岁的人了，一看到小冯，紫色的脸就变红了，不怎么愿意跳跃的心脏，也“砰砰”地捶打老季着的胸脯。他们俩好了有几年了，大家都知道，只有老季的老婆还蒙在鼓里呢。
老季“挂靠”了一个有资质的建筑公司，挑起了大梁，自己盖起了大楼。大楼即将竣工的时候，老季却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老季是因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死亡的，撇下了老伴，还有尚未婚配的一儿一女。老伴哭天嚎地也没把老季喊回来。
老季是在和小冯在一起的时候被送进医院的。老季在小冯身上动了几下，就觉得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仿佛心脏堵在嗓眼里喘不过气来，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冯了解老季的病，翻身轻轻地放下老季，从老季上衣兜里掏出一小瓶药，从小瓶倒出两丸药。两丸药红红的，像两颗小小的心脏。
大楼预期交工了，26层呢！楼顶盖着宫殿帽，看上去富丽堂皇，小区风景如画，又地处中心地段，因此房价一路飙升。
老季的骨灰入土以后，我才得知消息。我很为他难过，不但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也失去了财路。由于经营不善，我关闭了店门--去追讨债务。
老季的公司是“挂靠”在别的单位的，所以性质还是集体性质。在他去世后，法人改为小冯，一切业务都由小冯说了算。千打听万打听，才知道小冯家住那了。敲了很长时间没人开门。正准备走时，右边的门溜开了一个逢，门逢里露出了半拉脸，问：“你找谁呀？”“小冯家在这住吗？”我问道。“搬走了，她可发了。”我又问：“搬哪去了？”“那个她盖的大搂呀！你到那去找她吧！”
这是套15层高、160多平米的房间。房子装修得豪华气派。我坐在沙发上，像坐在女人的怀里，很舒服。小冯对我还算客气。如今的小冯可不是从前跑材料的那个小冯了，穿着粉色的休闲衣，衣服的面料质地很好，但看上去雍容华贵。脸经过精心的修饰，显得特别得白，脸上几乎看不出有皱纹。
“老季有些事情我不太清楚，所以我们不能认账。你的吗？等我们研究、研究。”我说：“冯经理就几千块钱，你也不差那几个钱。”“两码子事。”小冯说。看看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我就告辞了。“不送了！”“哐”的一声，门关上了。
据说，老季死后，一切资产都被小季掠夺去了，老季的老伴知道老季和小冯的关系后，曾经和儿子一纸诉状把小冯告上了法庭。法院判决老季的老伴败诉。原因嘛，是老季“挂靠”的建筑公司是公有制企业，老季当然也是公有的了，只是个人有承包指标而已。老季在没完成指标时就死了，是小冯完成的指标，当然应该由小冯取得报酬了。老季的老伴在原来的老楼里呕气！唉，儿子自把老季送上了山，就再没去过一次，老季在酒泉之下可能也感到心寒呢！
老季本想在有生之年“挂靠”一个单位干出点成绩来，改变一下家庭面貌，没想到，自己早早地归西了，给儿女留下了一生的怨恨。小冯“挂靠”在老季身上，却由鸡变凤凰了。